妙筆生…花呆

EP2-漸漸改變

人和人都不一樣
這就是世界的法則 人類生長的法則
18歲 我們在成長 所以變得越來越不一樣
正面臨著只能接受彼此變化的生長痛

我的第一次生長痛發生在1997年的2月，猶寒的春日。

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就像是啃嚙著我每一條神經，只要牽動身體，
就像又被利刃給割了一次。

我荒謬的想起小時唸過的童話書—人魚公主，猜想人魚可能是雌雄同
體，為了和所愛的王子談戀愛而割去自己的雄性器官……

我尷尬又難忍痛楚，試著不要像隻剛獲得雙腳的人魚那樣舉步維艱。

「怎麼？很痛嗎？」

詩媛母親擔心的望著我，雖然不是我真正的母親，可是她看著我的眼
神總像母親那樣溫暖真誠。她親切的牽握住我的手，感覺那鑽骨的疼
痛也緩和了一些。

做這個小手術—雖然知道是為了身體好，而且是大多數男性都曾經歷
的過程—我還是不希望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詩媛。

想到要面對這個不知害羞的好奇寶寶嘮叨探問，就感覺非常難為情。

「詩媛不知道吧？只要詩媛不知道就好……」

我的願望還沒說完，馬上有一龐然大物跳上我的背，身體被過度拉扯
導致那敏感的痛再次讓我疼的嘶牙咧嘴。

無懼我的脾氣敢這麼碰觸我的人，不做第二人想，只有瘋丫頭成詩媛。

在大人們眼裡，我是個聰明的小孩，卻擔心我會挑戰大人的智商；也
是個不可愛的小孩，因為被人隨便捏臉碰身體那種事我最討厭，更別
說嘴甜以博大人們喜歡。

在成詩媛眼裡，我只是個對任何事挑剔成性、敏感至極的混蛋，我所
有的稜角，她都有把握打平，因為她的牙尖嘴利更勝於我。

「聽說我們雲宰變成男人了！」她被母親拉下來，蹲在地上綁鞋帶，
仰望我痛苦的神情，幸災樂禍的大笑，「不過你那麼怕疼，小心它掉
下來，要是掉下來可就功虧一簣了。」

聽聽，這就是成詩媛，沒有一丁點女孩子家的羞澀，大剌剌的討論連
我都感到難堪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懂事。

「呀，我找不到OK繃，妳放哪兒了？」

傷口持續抽痛，讓我沒有耐心繼續在一堆雜物中翻找，連聲把在客廳
跳猴子舞的她喊過來。

「你是笨蛋嗎？居然找不到！」她沒好氣的進了房間，比我更沒耐心
的把背包裡的東西全拿出來，一樣一樣的遞給我，我也一樣一樣的接
，「不就在這裡嗎？為什麼找不……」

我和她挾持兩端的指間，有一個白色素雅衛生棉無聲的橫亙在那裡。

我知道那是什麼。當她初潮來臨，嚇得不知所措時，是我衝去商店隨
手抓了那東西……

女孩長成女人的必經過程，在女人尚未成為母親之前的必需品。

當時只知道擔心她的驚慌失措，顧不得更多。如今心裡卻像有把火在
燒，和身體的傷口一樣熱燙。

有兩張一樣花色才能得分的花牌
我們也曾經想要努力變得一樣
但是有一瞬間 我們開始改變
成為不一樣的人
當時為什麼那麼不想承認那件事

「長得像狗又像鳥，就是王八蛋。（＂狗鳥＂韓語似"王八蛋"諧音）」

沒有一丁點女孩子的文雅氣息，生氣的時候更是口無遮攔，就是程詩媛。

她還在記恨我無意幫她圓謊，害她讓老師叫去舉手反省罰跪了一節課。

放學後我追著她的背影道歉，她終於轉過身正視我，認真的問：

「你有多對不起？」

「很多。」

「你反省了嗎？再也不這麼做？」

「嗯…」

「手伸出來。」

「做什麼……」看她故弄玄虛，憑著多年和成詩媛的交情，我不由得有
些警戒。但在她堅持之下，又希望她消氣，只能聽話的攤開雙手。

成詩媛溫暖的手心離開我的手，我低頭一看，皮膚冰冷的綠色青蛙正瞪
著我。

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我最害怕，成詩媛和青蛙。

「嗚～哇～～啊～～～」

在人來人往的階梯上，我已經無暇去理會多少人對鬼吼鬼叫的我投以異
樣的眼光。青蛙噁心的觸感讓我像觸電一樣驚跳起來，渾身顫慄。偏偏
成詩媛這瘋丫頭還不打算放過我，接住我拋開的青蛙，硬是要把牠再塞
回來給我。

「別這樣！妳這瘋丫頭！拿開！拿開！不要！！！」

她無視我的掙扎，報復心重的哈哈大笑，堅持想要把青蛙塞進我衣服裡
，我反射性的伸手去擋——

互執衛生棉兩端的僵持氣氛又出現了，我和她暫時停止呼吸，忘了說話
，只是愣愣的瞪著彼此。

我壓在她前胸的手，這時才認知到「柔軟」的感覺，還有她急促的心跳
和起伏的胸口，都在我的手心裡點了一把火。

人類成長的法則
少年變成男人 少女變成女人
但是變成男人的少年和還沒有長大的調皮少女
問題在他們速度不一樣時會發生

「又做夢了嗎？」

大清早和兄長隔著浴室門尷尬相望的情況，似乎越來越頻繁。

尷尬的原因就是我手中那條白色三角內褲。

我當時因為擔心成詩媛的生長痛，可以面不改色拿著衛生棉去結帳。但
現在面對自己的生長痛，卻覺得格外羞恥。

「對象是誰？金喜善？李勝艷？嚴正花？」兄長一點也不厚道的戲謔追問。

腦海裡瞬間閃過昨天的春夢畫面，我臉一熱，用力把門關上。

那個對象……我怎麼能說就是從小看到大，如今也站在我面前的成詩媛。

她沒有一丁點女孩子的羞澀，大剌剌的盯著勝才光裸的上身，還同他開
起罩杯大小的玩笑，與昨夜夢裡羞紅著臉躺在我身下的女孩判若兩人。

現在她看著我光裸的上半身也似乎沒有一絲侷促的模樣……但是我可以
感覺到空氣中有種不同的氣氛。

我們的確改變許多，兒時互相取笑的同樣身高，經過青春期，男與女的
生理差異突顯出來，我已經高她半個頭，肩膀比她寬，兩臂一伸就足以
將她鎖在懷裡。

1997年的春天，我和她的第二次成長已經進行了很久，我們已經變得很
不一樣。

我走近她，她反常的安靜就像那天要求她實現生日願望那般。她面無表
情，但直視我的目光突然往下一移，有點不安的閃爍。

我想要確認一件事：
現在飆升激動的氣氛，是因為被一起長大的同伴發現自己改變的模樣而
羞澀？還是因為對青梅竹馬開始產生初戀的情愫？

「確認。」我說，不等她意會過來，低頭吻了她。

離開她的唇之後，她沒有臉紅沒有害羞，伸手扶著後頸，接著一腳往我
小腿脛骨招呼。

「你這瘋小子！」

她氣瘋的追打我。那天回家，我的小腿滿佈瘀青，身上一堆紅腫巴掌印，
嚇得大哥以為我是不是因為這臭脾氣在回家途中被不良少年圍毆。

真是個狠毒的丫頭。而問題也在於，挑剔成性的我為什麼偏喜歡上這狠
毒的丫頭？

＊

「你們到底是怎麼談戀愛的？成天吵來打去，罵來揍去，總是妳一句那
王八蛋，我一句那瘋丫頭，從小看到大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熟悉的，怎
麼戀愛？」

單身王老五方勝才終於忍不住在多年後的同學會問出了這個難解的問題。

「你以為我們是外星人嗎？我們也和地球人一樣會耍耍甜蜜、曖昧一下
，談個清新小戀愛不是嗎親愛的？」成詩媛難得「小鳥依人」的對我撒嬌。

我毫無笑意的扯了一個假笑，不留情的戳破她的牛皮，「妳在搞笑嗎？」

耍甜蜜、搞曖昧的清新小戀愛，只要對象不是她成詩媛，當然可以。

再多的羅曼蒂克都可以被她搞沒氣氛，怎麼敢奢求甜蜜曖昧正常的小戀愛？

「你幹麻在同學面前吐我槽？」同學會結束回到家後，她一臉不滿秋後算帳。

「法官依證據說話。」我笑笑的扯鬆領帶，捏捏她因為懷孕更顯圓潤光滑
的臉頰。

「我真的從來沒讓你有過甜蜜、曖昧的清新戀愛感覺？」她挑眉，拉下我
的領帶，隨手鬆了襯衫的第一個鈕釦。

「嗯，是沒有。」我誠實的點頭。

「你的初吻和初戀不是我嗎？初吻和初戀不是都會有清新甜蜜曖昧的感覺
嗎？」說著，她又解開第二顆和第三顆鈕釦。

「哈，那個初吻，我只記得我全身痠痛三天，小腿瘀青一週才消。至於那
個初戀，我唱完ＫＴＶ告了白，只有被人用一句『繼續當最親的朋友』給
搧了一巴掌。都很悲慘啊，哪來甜蜜清新小曖昧？」

成詩媛聽完直接想翻臉走人，我將她拉回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本
來就是比較聰明的那個，成長的速度也比妳快很多，當妳還是個調皮少女
，我已經不知喝了多少桶醋。」

「你不要那麼快喜歡我，等我喜歡你再喜歡我不就好了。」她嘟嚷著，雖
然長歲了，有一部份的她還是天真無藥醫。

「現在說得好像都是我的錯？」

她的情緒總是來得快去得快，聽到這話像佔到了便宜又對我擺出沒心沒肺
的笑臉，隨即又似乎想到什麼，收起笑容，有點像懺悔的低頭玩我胸前的
釦子。

「那麼你後悔過嗎……因為太早喜歡我……」

「這個嘛……」我沉吟許久，直到看見她不耐煩的橫眉豎目，笑了出來。
「沒有，從來沒有。」手指細細描繪她的眉眼，孩子的臉、少女的臉、少
婦的臉，看了這麼多年，從沒感覺到有感覺，從有感覺到世上最美，並成
為我眼裡唯一的風景。

如果成詩媛是個沒心眼的丫頭，那我肯定是個死心眼的小子。

早一點或晚一點都沒有差別，因為這輩子，她已經在我的身邊。

我吻上她，她回吻我，在同一時間，彼此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