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筆生…花呆

我想起羅爾斯（John Rawls）所著的《正義論》（A Theory of Justice）
有兩個重要論點

一是「原初情境」：
理性的人們總是冀望財富、權力、地位、機會等做到公平的分配，
並期望人人均能享有同等的權利，和他人立於平等的地位。

二是「無知之幕」：
一個人認為其未來擁有的財富、地位、機會等毫不可知

因此人們會想，如果他不幸淪為社會的弱勢，他希望不被歧視，擁有最基本的生活
因為每個人都可能是那個不幸的人

李慶莞說「國家是孤兒院嗎？為什麼要照顧那些父母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孩子……
你們（國民）都是我的口糧。」

那些孤貧兒童就是社會最弱勢的人，被歧視是乞丐，無法保有基本的生活
這種人代表國民心理普遍的擔憂，希望被平等對待，也害怕自己變成孤苦無依的弱勢

以社會契約論來看，國家就是人民為了良善安全的生活而結合組織
因此照顧弱勢族群，已經是現今國家普遍實施的國策

而李慶莞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民主鬥士，卻一點也不了解國家存在的意義和功能
將國民的稅金中飽私囊，剝奪弱勢者的基本生活只為滿足私利
那句「口糧」顯現這個人物貪得無饜的卑劣形象，
也讓國民對政府、國會與官員產生不信任感

人民對社會正義公平的期待，代表「普遍的善」（Common good）
當有局部的私利意圖超越「普遍的善」，人民希望有可以矯正和誆治懲戒的力量
而「城市獵人」正是代表這種力量

說白點，其實城市獵人和超人、廖添丁很像XD
如同養父認為把人交給檢察司法機關根本無法矯正罪惡，甚至可能官官相護而縱容輕判
養父這種想法其實反映社會對政府體制的不信任感
正因體制內的制裁無法得到民眾信服，或是以體制內的正當方法矯治不了這些惡人
而城市獵人這股體制外、非正當程序的力量才會湧現，才會受到人民普遍讚譽

雖然過程非正當程序，但直接把人打包送到檢察署，結果仍是試圖回歸體制的正當
而非動用私刑，以體制外非正當方法處理掉李慶莞，當個自詡正義卻滿手鮮血的非法獵人
因此城市獵人這種展現正義的方式行為才能獲得些許正當性

然而，允成的作法已經和養父的見解產生分歧
復仇雖然是允成的命運，但他不希望人生因為鮮血復仇變得更加扭曲、無法挽回
他還有夢想，他還有想追求的平凡幸福，他希望復仇結束後，可以和所愛的人好好生活

他也能將心比心，因為父親不能善終，身為兒子的他必須報復傷害他父親的人
如果他殺害別人的丈夫和父親，一定也會有下一個李允成出現
復仇是一個手段，他希望復仇只到他這裡終結，
因他明白，報復者和被報復的人都必須付出人生的代價

然而養父報仇心切，難以體會他的盼望，挑起父子間的矛盾
「如果你是我兒子，就該殺了那個人」
『如果你是我真正的父親，你會希望我染上鮮血嗎？』

事實上允成的父親死前遺言交代的是要養父代替他照顧妻兒，好好活下去
沒有一句話是要求為其報仇，
但養父對國家政客的不滿憤恨而選擇復仇，沒有做到允成父親的託付
反而帶走孩子，讓一個母親心碎了二十八年，讓一個孩子孤獨了二十八年

比起希望孩子幸福的允成父親，養父更常讓我感覺
他將允成當作其父的替身，要他代替父親的位置，當他復仇路上的同志
因此達成復仇的目標還是比允成的人生重要多了

雖說如此，養父看似狠心的猛虎教子法（意指把幼子推到懸涯下，爬得上來才養牠）
撞允成的車，讓他差點逆向出車禍
看允成站在車頂上，仍是眼也不眨的撞過去
但微偏角度把車撞開，而不是正面衝撞，末了還從後視鏡查看允成的情況
感覺養父還是有點在測試允成的實力，或許也是知道他能應付所以放心撞（？）
有時養父是慈心還狠心真是讓人摸不透啊摸不透（就算看到第八仍然摸不透= =）

而只關心復仇不關心他的感情和人生的養父，也讓允成有點失望
因此對「拋棄他的母親」產生期待

＃

「拋棄」，顯而易見是養父發現小允成哭著想媽媽
為了讓他斷念、讓他絕情，對這世界的人狠下心的「謊言」
讓他相信自己是被為了過得幸福的母親拋棄，不要去愛任何人，包括「拋棄他的母親」

「母親」儼然成了李允成心裡的井，他封起那口思念的深井，不再因為想念母親而哭泣
取而代之是證明自己已經很堅強了，過了哭哭啼啼想媽媽找媽媽的年齡
他冷酷又怨怒的說「我沒有那種閒時間去找拋棄我的人」

但，他還是在乎的，期盼的
所以聽見「像母親的味道」，他寧可回家吃泡麵也不要去碰讓他想像「母親」的東西
所以跟大叔說「我還是覺得大叔你做的飯才有媽媽的味道」，
將大叔當做母親一般問他的想法「大叔，你覺得讓孩子們挨餓的是不是壞人」

李允成的外貌改變了成熟了，但有好多部份卻還像當年那個孩子
無論在外人眼裡自己有多聰明多有成就，他還是期盼自己的想法得到肯定

而當聽到大叔說找到母親了，他的眼神像凍結般，不表現出渴望也不願對此表現任何情緒
像個跟媽媽賭氣的孩子逞強嘴硬，卻還是默默的在遠處望著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身影

「既然拋棄了我，要好好生活，要過得幸福啊。
　討厭可憐的樣子，討厭衰弱的樣子。」

母親與孩子的關係應該是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聯繫
當他首次看見照片，就感覺這個笑得溫柔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
二十八年嘴硬不說的思念，埋在心裡的孺慕之情，與長久以來的孤單，
在允成心裡釀成很複雜的感情

他思慕著未曾謀面的母親，又怨母親「拋棄」他，讓他孤單辛苦的成長
想說服自己恨著母親，卻看見母親辛苦的模樣覺得苦澀、覺得同情
在烈日下擺攤討生活，疲憊辛苦還要努力微笑招呼客人，說著討好的話的母親
不像是狠心拋棄自己的骨肉，只顧慮自己幸福的人

他還是期待，她是有苦衷的拋棄他，還是期待母親還會偶爾想念她的孩子

失去母親，獨自成長的孩子，無法想像他有多辛苦

當娜娜說「你一定是那種哭了就有人哄，跌倒就有人扶起來的孩子」
像根刺，讓他心裡不舒服
事實上他是哭了就自己擦乾眼淚，然後學著不准哭的長大
跌倒了就要自己爬起來，沒有人幫助，也不會有人讓他撒嬌，養父不允許他軟弱

「你對你母親也是用這種口氣說話嗎？」

如果可以，他也想對著那個拋棄他的母親生氣大吼「為什麼拋棄我」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他是她口中那個被母親溺愛、任性妄為而幸福長大的孩子

心裡對母親的愛恨矛盾，讓他再也忍不住氣

「我就是沒媽養的孩子才會這副德性！」

娜娜嚇到了，因為他受傷的語氣和表情是那麼明顯
她明白自己的話已經刺到他心裡的傷口，
甚至明白為什麼他一聽到「媽媽」，就變得過度沉默，總是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因為看似什麼都擁有，幼稚妄為又花心的李允成，卻從來沒有得到過母親的愛
他不是不在乎，反而是太在乎了，所以變得暴躁，像隻神經緊繃的刺蝟

因此瞬間，她覺得好像可以稍微理解這個男人一點點，也能原諒他的糟糕態度
他和她都失去母親，可是他更可憐的是，沒有和母親一起生活的回憶
「母親」，對她是溫暖的名詞，對他卻未必是
她發自內心的想要包容這個男人，不追問他的傷痛，不將他過肩摔
只有今天此刻，讓他能像個孩子無理取鬧的發脾氣

＃

允成對娜娜，其實是部分遷怒也有部分吃醋
本來因為母親而心情不好，更見娜娜和正義檢察官親近的招呼而吃醋
因為吃醋所以遷怒娜娜，因為娜娜的包容撫平他的躁動，方覺自己的無理取鬧而笑了
允成還是像個孩子，氣在嘴上，笑過就忘了

而娜娜和母親，這兩個佔據他生命中重要地位的女人，也有奇異的關連
在允成心中，娜娜也代替母親安撫了他
而之後的故事也看得出來「娜娜」對允成的象徵意義一再轉變和深化，這是後話

雖然允成幸運的還是擁有愛人的能力和意願，但是他的感情表達也已經有點像養父
真心關懷時總是說不出好聽話，像是怕被發現般，覺得袒露真心令他不自在
加上謹記養父所謂「不要愛上任何人」，他在理智上想保持距離，不讓她知道他很關心
所以看見他重視的人正在傷心，反而以更加冷淡的方式對待她

以大叔的託付當藉口，默默關注娜娜，適時給予幫助
見她為房子和債務傷心，他想到的就是用「代理」將她找過來「安慰」
以「債務一筆勾銷」的誘因，同時減輕她身上的負擔

只是方式不對，時間不對，說的話不對，擺的表情更不對

相信他是真的有代駕的需求才急著找她，甚至不惜以債務一筆勾銷做為條件
所以娜娜不敢喘一口氣的跑過去
卻發現他身上毫無酒味，只是確定她過來了，才正準備「喝酒」
這讓娜娜的感覺很差，好像自己是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
被他看穿了此時的她毫無自尊可言，像個可憐的喪家之犬

她討厭自己在他面前變得可憐，討厭自己必須擦掉眼淚清清喉嚨裝作沒事的面對他
討厭他對她的心情毫不關心的冷酷……

對一個人有了「過度的期待」，不也是象徵那人開始在自己心裡佔據了地盤
為什麼期待李允成了解她在這之前的心情？
發現他一臉冷漠，毫不在乎她的感覺，將她當成隨意使喚的路人，她很失望
至少在她心裡，李允成早就不是路人，是朋友般玩伴般可以打打鬧鬧的「倒楣鬼」
可是在他認為，她只是一個「欠債要還，無聊就CALL」的代理駕駛
因此發現自己期望過大，她開始對他隔出距離，冷漠以待保護自己

時冷時熱，是李允成在愛與不愛之間掙扎的矛盾

是他想關心，卻託辭是因為大叔拜託才關心，但回到家還是又開車出去跟著她，送她回家
已經是超過大叔「拜託照顧」的程度
他其實不想讓她繼續傷心，才找個爛理由叫她來，沒想到自己在真心面前就笨拙讓她更氣
他想保持距離的關心她，但是「距離」卻讓她受傷，「關心」被誤解為嘲弄
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最後，他還是只能退回影子般的守候，默默守著她的累，和她的淚
只有回到影子，他才能放感情，才能不擔心被任何人發現的守著她

城市獵人，並不是允成的偽裝，應該是他內心的真實面
表面笑得燦爛，眼裡卻有深沉的寂寞
說不出好聽的關懷，卻用行動關懷被這世界的自私傷害的弱勢
他不對她說擔心的話，因她已經被放在他心上

隱藏的感情，隱藏的正義，都是不能張揚的，在黑暗裡輕輕展開捍衛的羽翼
如此，小心翼翼。

--

圖轉自 百度李敏鎬吧